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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性教育應多「談」戀愛

鄭安然(項目主任)香港青年協會學校社會工作組2018年12月至2019年1月期間,訪問3068位中學及大專生,925名受訪者表示曾有戀愛經驗,當中79.1%於初中或之前已談戀愛。曾有戀愛經驗的受訪者中,55%每月與伴侶發生最少一次衝突,如吵架、感覺對方不尊重自己等,當中34.6%為每月有1至3次衝突、14.3%每星期有1至2次衝突。另外,不少學生戀愛觀受網絡或媒體影響,如學生會說自己是「毒男」、「A0」、「這些機會不是屬於我」等網上語言,學生自我價低,將自身價值建基於「有其他人愛」,分手時便「覺得自己是零」。青協建議學校應提供戀愛教育課,讓學生發展更健康及正面的人際關係。[1]

作為提供性教育的機構,我們也會到學校教授「珍愛教育」,也設立社交媒體「戀愛甜甜圈」接觸年青人,我們觀察到的現象也跟青協的說法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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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的青少年對愛情的渴求及對單身的恐懼比以往大,筆者曾撰文詳細分析這個現象及背後原因,跟現代社會伴隨的意義失落有關。[2]因此,我們的珍愛教育會先幫學生找尋自我價值及欣賞自己,明白「學會獨處,才學懂相處」的道理,我們會跟學生說這是「珍愛Level 1」。

第二步,我們會跟學生暢談「戀愛觀」,讓他們認識甚麼是愛情,同時批判反思時下主流的愛情觀。然而,我們需要明白今天學生的愛情現象,才能提出合適的引導及教育。以青協上述調查為例,當中指出學生情侶衝突的其中一個原因是「對方沒有自動自覺地回應我的感受和需要」,這話的重點是「自動自覺」,換言之,他們期望即使自己沒有說出口,對方也能「自動自覺」明白我的感受和需要,然後作出相應行動回應。這正是時下主流的「浪漫式愛情」的一個特點,十分渴望找到「靈魂伴侶」(soul mate),希望對方像自己肚裡的一條蟲,若我今天說話語氣較低沉,我期望你能感應到我心情不好,從而主動關心我或買禮物「氹我」。但很多時「現實」和「理想」有很大距離,反而期望愈大,失望愈大,伴隨著的是挫敗和沮喪,甚至對愛情失去信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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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源:M21.HK

 

因此,我們有需要跟學生一同反思,這種靈魂伴侶的期待是否「貼近現實」?抑或是「遙不可及」?其實就算自己也不能任何時候完全了解自己,更何況是一個不論原生家庭、人生觀甚至性別跟你完全不同的人?相反,關係建立是需要克服大家的差異,不斷溝通,不斷坦誠,對方才可能慢慢了解你,然後才懂得回應你的感受需要。在電影《我老婆日日都扮死》中,丈夫不明白老婆為何天天扮死,但沒有立即問她,卻不斷累積不安和煩惱情緒,質疑老婆是否仍然愛自己。相反,老婆則常常向丈夫說「月色很美」,即使沒有月色也這樣說,丈夫不明白,但又沒有問清楚,到最後才知是「我愛你」的意思。若一段關係是「估來估去」,欠缺溝通,其實不斷為衝突埋下伏線。因此,與其強硬限制學生不得拍拖,不如先跟他們談何謂「愛情」。

我常常跟學生介紹兩種愛情觀:第一種是浪漫式愛情」,也是社會主流,它較著重關係的「開始」(fall in love),如二人的相識及追求過程,這時候通常帶來最大激情,很多愛情電影都會強調這部份;相反,浪漫式愛情傾向認為追求後的戀愛相處或關係的「維持」(stay in love)已不算是愛情,只是「生活」,到時就懂,沒有大不了,而且很多時是沉悶的規律。如果你今天回家看見母親洗菜的背影就大叫「係愛阿,哈利!」,母親以為你發高燒。但如果你知道好友正在拍拖,你就會懷著興奮雀躍的心情和眼神,問他們如何相識及追求過程。第二種愛情觀是承諾式愛情」,它比第一種愛情觀較強調關係的「維持」,認為這才是愛情真正內容,因此它看重的不是「幾時出POOL」及「脫單」,而是即使有合意的人,能否跟他維持關係,也較多強調相處及處理衝突的方法。

最後,我會跟學生一起反思「浪漫」真正意義。反問為何「母親在廚房洗菜的背影」不浪漫呢?若一個人為她所愛的伴侶和子女,願意天天進入重複沉悶的生活規律,這種付出會否更浪漫?真正的浪漫會否不是公主和王子住在城堡中開開心心,而是在現實生活的壓力、掙扎和人的不完美中,仍然互相照顧,不離不棄呢? 最後,我讓他們自己選擇一個屬於自己的愛情觀。

根據香港家庭計劃指導會(家計會)在2017年6月12日公佈《 2016年青少年與性研究》結果。[3]受訪的中一至中六生「最希望」及「第二希望」學習的性教育題目中,最多人選擇的都是「拍拖與戀愛」,分別是51%及39%。在「最希望」學習的性教育題目中,第二多人選擇的是「青春期」,有40%,其他如「避孕方法」、「性傾向」等分別有7%及12%。可見,當社會討論香港性教育時,除了從「大人」的角度出發外,也可以先看青少年「學習動機」最強的題目是甚麼,然後加以引導及教授,自然事半工倍。

注釋:

[1]〈調查:逾半情侶每月衝突最少一次 學生愛情觀受網絡或媒體影響〉,《明報》,2019年2月13日。參:https://news.mingpao.com/ins/%E6%B8%AF%E8%81%9E/article/20190213/s00001/1550050181128/%E8%AA%BF%E6%9F%A5-%E9%80%BE%E5%8D%8A%E6%83%85%E4%BE%B6%E6%AF%8F%E6%9C%88%E8%A1%9D%E7%AA%81%E6%9C%80%E5%B0%91%E4%B8%80%E6%AC%A1-%E5%AD%B8%E7%94%9F%E6%84%9B%E6%83%85%E8%A7%80%E5%8F%97%E7%B6%B2%E7%B5%A1%E6%88%96%E5%AA%92%E9%AB%94%E5%BD%B1%E9%9F%BF

[2]安然,〈自由與意義——從查爾斯·泰勒的《本真性倫理》看香港青年的現代困境〉,《哲學新媒體》,2019年2月4日,參:https://philomedium.com/blog/80613

[3] 「二零一六年青少年與性研究」報告,參:https://www.famplan.org.hk/files/media/press-release/2017/2016YSS_Chi.pdf